◆叱狼

虽然从事水污染治理工作已多年，但对水源地现场采样监测仍了解肤浅。记得去年腊月，那次饮用水源地月度例行监测，恰逢手头没有多少紧要事务，我便随市环境监测中心的老罗和小牛一同前往。

水源地在太湖一个凹湾。在马达的突突声里，一条陈旧的小船载着我们朝监测水域进发了。天空雨雾蒙蒙，湖面上波光粼粼，湖水清澈，低头可见一片片森林状的水草。远处的多孔桥，在飘渺雾气中，若隐若现，如卧波长龙。湖面轻浪击荡，小船划过时，船后犁碎一道道白色浪花。不时有几只不知名的鸟雀展开了洁白的羽翅，从我们头顶优雅地掠过，转瞬又消失在水天之间。

置身烟波浩渺的太湖，我被如幻如梦的湖光美景迷住了。原来，采样还可以领略太湖胜景，这片天地真可谓美哉悠哉。

约摸半小时后，一排红白相间漆成的水泥桩，在雾气中渐渐显现，几个红色大字格外显眼：饮用水源地一级保护区。再近些，水泥桩间还有高出水面一米多的格栅。

老罗说，就在这里采样吧。马达声立刻停止了。

小牛用玻璃状的专用取水桶，取水、摇晃、再换水……反复四五次洗刷取样设备，随后，又认真涮洗着一个红色塑料蓄水桶和水勺。其实，这些桶和勺，原本就很干净，但小牛清洗起来却依然有条不紊，一丝不苟。待蓄水桶水满了，他再一手握着勺柄，一手抓着大大小小的塑料瓶、玻璃瓶，小心翼翼地罐装。水在风的怂恿下有些顽皮，稍不小心就吹洒在小牛的手和胳膊上，小牛干脆把袖筒捋起了一节。

我不知道该如何帮忙，只得坐在船的另一头仔细观摩。虽然时间不长，我的双脚已感觉冰冰的，寒意开始袭击周身。小牛已经开始用另一个袖筒，轻拭泛红的鼻尖了，还时不时无意识地吸鼻子。

老罗打开黑色手提箱，手捏着仪器的监测端，在水中不停搅动。老罗说，这是现场监测水的pH值、溶解氧和水温。探头瞧瞧，水温1.4℃。我不禁打了个寒颤，庆幸自己加了件羽绒坎肩、穿了带绒毛的棉皮鞋。

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，小牛罐装完成了，老罗收起手提箱，向瓶中加了试剂和白色抗氧化药片。小牛又拿出几个拳头大的有色玻璃瓶，与众不同的是，这些瓶口上都扎了一层牛皮纸。老罗解释说，这是防止亮光改变细菌量。随后他又扭头对小牛说，取样要动作利索，还是我来吧。说话间，他已捋起一只袖筒，手掐着瓶颈，俯下身，一条腿跪在甲板上，将瓶子深深地按在水里，肘部几乎接近了水面，接着迅速提起，动作娴熟地盖上瓶塞，扎上牛皮纸……仅两三回，他的手背就变得紫红了。

现场监测采样终于大功告成。而此时，距我们乘船始发，已过去两个多小时。风依然凶得很，吹在脸上，如柳条抽打般疼痛，我的双脚早已冻麻了。

马达声再次响起时，我把衣领竖起来，背对着风，使劲缩着脖子，无心再欣赏湖景了，只希望这小船快些再快些，赶紧靠岸，到车上避避风、取取暖。

看着我一幅瑟瑟的狼狈相，一直不曾言语的老船工笑了笑，说：“看你是个新面孔吧。这还好呀，去年这个时候，有一次天很冷风很大，船晃得厉害，我就劝他们到避风的地方取点儿样算了，他们就是不肯，结果倒好，瓶里灌满了水，他们鞋里也灌满了水……”